原标题:对话陈东晓(上)疫情加速“逆全球化”?从广义概念看,可能就不那么悲观
专访陈东晓是在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三楼中东厅。受新冠疫情影响,海外学者来院里拜访的人数明显减少,代之是一场场跨越国界与时差的视频会议,“今年是上研院建院60周年,之前计划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将做较大调整。”陈东晓介绍,现在已经举办了4场主题为“加强国际抗疫合作和维护中美关系”的讨论会,接下来还会就中国与联合国机制、中日、中欧、中俄、中国与东南亚等主题进行多场对话。
作为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陈东晓长期从事全球治理与中美关系研究。“我不敢妄称在这些领域有多少代表性,但愿意分享自己的一孔之见。”陈东晓说。而我们的对话,就从当下不少国家采取的“锁国”措施谈起。
从广义全球化概念来看,现状可能不那么悲观
上观新闻:有些国家在这场疫情的表现,让人想到这些年的热词“逆全球化”。
陈东晓:现在大家口中所言的这轮“全球化”,主要是指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后,苏东欧市场被纳入西方市场体系中,以及中国通过自主的改革开放融入世界市场,再加之进入新世纪后,包括非洲、南亚等广大发展中地区也逐步加入,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进入以美西方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分工体系供应链与价值链中去。
“全球化”得以实现,主要得益于三大力量推动,第一是国际关系。冷战后大国关系缓和;第二是资本利润最大化推动。在欧美市场的利润洼地收窄、市场空间萎缩情况下,资本向成本更低以及潜在的更大的终端市场流去;第三是通讯技术推动。远距离的迅即信息和思想交流日益简便和高效。
这些年所谓“逆全球化”的出现,也是由于上述三大动因出现新的变量。国际关系上,世界最大两个经济体中美之间的战略博弈明显加剧。美国日益以“零和关系”看待美中经贸关系,供应链的安全成为决定经贸关系的一个前置考量。
资本因为追求效益最大在全球布局后,势必导致欧美国家制造业空心化。发达国家中的那部分因产业转移出现的“失利者或失意者”,认为自己权益被全球化剥夺,导致国内民粹主义与保护主义强劲抬头,无论哪个党上台都要呼应这种诉求。我想,之前跨国公司宣扬的“股东利益至上”及“效率唯一”观点应该已经走到尽头,开始像钟摆一样摆向另一个方向。
此外,作为生产力代表的科技,还没有像上世纪90年代那样出现一波革命性的爆发,还没有达到能强有力催生新产业暴发式发展的阶段。
上观新闻:这场疫情会不会加速“逆全球化”的速度?
陈东晓:从狭义的全球化概念来看,疫情确实对全球化带来巨大冲击。物流、人流、贸易流短期内出现了停摆。全球价值链分工最深的东亚和欧美地区,目前受到的影响最大。世贸组织做过测算,2020年世界贸易额在前两年已经开始下降的基础上,再降低13%到32%。2021年会不会恢复?我谨慎看待。
现在疫情在一阶段一阶段发展,从东亚地区到欧美地区,并向非洲、拉美、南亚等公共卫生能力薄弱的国家蔓延。国际交流不会在短期内恢复到原来水平。国际旅游组织报告指出,2019年全球旅游流动人口14.56亿,2020年会下降20%到30%。这样的预测可能还过于乐观。今年全球经济大体上都是负增长,只是程度有所不同。
但从广义的全球化概念来看,现状可能就不那么悲观。一方面,按照麦肯锡公司的研究报告,作为近年来全球化发展的重要标志,全球间的信息流、数据流、思想流流动数量和速度在加快,并没有出现逆转,尽管也面临数据跨境问题的国际争议,以及数字经济存在碎片化的压力。另一方面,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人类世”,特征就是人类活动已经成为地球系统动态变化的主要驱动力。换言之,在人类占主导地位的系统中,人类活动深刻影响自然环境,自然界反作用到整个人类体系中去,这样的互动关系只会越来越深化。如今人们经常会用“超级关联”“远距离关联”“蝴蝶效应”“雪球效应”等概念,都在强调人类社会生态系统中复杂的互动关系。假使新冠疫情发生在一个互相隔离的时代,怎么会如此巨大的影响?
所以,从这个角度说,这次疫情反而会加深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体系的认识。人类面临的全球问题和挑战越严峻,从理论上说,越有可能推动国际合作、国际间协调的意愿。既然客观上我们已生活在一个人类生态社会系统中,即便在短期内经济上的关联有所调整,但想退到过去互不关联、互相隔离的状态,是不可能的。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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